如何更能捕捉金融市场的真相？耶鲁金融学教授分享他的经历
行为金融学派认为，市场是受心理因素影响的，而不仅仅是受理性因素影响的。作为在行为金融研究方面领先的学术代表，耶鲁管理学院金融学教授Nicholas Barberis最近在一场采访中分享了自己的学术生涯、研究内容，以及在耶鲁的经历。
哪些问题指引了您的学术生涯呢？
答：简单来说，行为金融学试图对投资者的思维方式进行更符合心理的描述。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人们如何形成对未来的认知？以及一旦人们有了认知，他们如何做出决策？
自20世纪50年代现代金融学研究开始以来，我们一直认为金融市场是完全理性的。在20世纪80年代，一些人开始争论，“我们需要考虑到人不是完全理性的。”耶鲁大学经济学斯特林讲席教授罗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和芝加哥大学教授Richard Thaler是其中最著名的奠基者。现在，他们都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但在那时他们的想法并没有太多人关注。事实上，人们对他们的观点持相当敌视的态度。
1991年到1996年我在哈佛大学攻读金融经济学博士的时候，根本没人讲授行为金融学方面的知识。我的论文是关于理性金融学的，但就在我即将毕业之际，我的一位导师Andrei Shleifer告诉我，他开始从事行为金融学方面的研究了。这听起来非常有趣，因为它结合了数学、经济学和心理学。我想这或许才是对的，我和那位老师的交谈改变了我的人生。这一领域相信心理上更现实的模型将比理性范式更能捕捉到金融市场的真相。于是，我们便试图以更科学和更严谨的方式将行为金融学这一新的领域建立起来，这对我来说是一项激动人心又富有意义的任务，也是我过去25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
人们并不总是理性的，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答：学术界以外的人可能会认为，人类有时是不理性的，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这当然也会影响经济和金融市场。他们或许说得没错，但是从科学的角度，实际证明这件事却非常困难。
这在经济和金融领域尤其困难，因为我们能做的对照实验十分有限，所以研究进展缓慢。这就是为什么理性范式一直存在的原因。
您的工作重点分为两方面，一是研究我们如何形成对未来的认知，二是我们如何根据这些认知做出决策。您能解释一下其中的一些研究，以及它们在这个领域的影响力吗？
答：关于我们如何形成认知，最重要的观点可能是过度外推（overextrapolation）。它的意思是说，当我们形成对未来的认知时，我们总是过多地依据近期的状况而给出判断。如果一项资产最近的回报很好，我们就会很快地认为未来的回报也会很好。如果他们一直不好，我们很快就会认为他们还将继续不乐观。
在我的研究中，我认为这个简单的想法可以解释许多关键的问题。其中之一是过度波动（excess volatility）——从历史上看，股票市场的波动超出了简单、理性的投资者行为模型所能解释的范围。这是罗伯特·希勒教授最著名的发现，也是他获得诺贝尔奖的原因。过度外推也可以解释泡沫（bubbles）。
我还做了一些工作，试图理解过度外推的来源。在我最初的一篇论文中，我认为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20世纪70年代末行为经济学领域的奠基人Kahneman和Tversky所谓的“代表性”（representativeness）可能是过度外推的一个重要驱动因素。当我们看到一个好的经济数据点时，我们会立即得出结论，认为它代表了一个积极的趋势。代表性可能是金融市场这种过度反应的一个来源。
代表性是过度外推的基础，而过度外推可能是过度波动和泡沫的根本原因，这一直是一个活跃的议题。如今，一些前沿研究论文仍然认为，代表性是金融市场过度波动的一个重要驱动因素。
那么关于您研究的第二个问题，我们是如何根据这些认知做出决策的呢？
答：决策方面的研究很大程度上受到了Kahneman和Tversky的“前景理论”（prospect theory）的影响。其中最著名的是“损失厌恶”（loss aversion），即人类对潜在的损失比潜在的收益更敏感。在这些早期研究的基础上，包括另一位行为金融学奠基者、诺奖得主Richard Thaler的研究在内，我提出，损失厌恶可能帮助我们解释了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投资股市，即使这样做可能有利。又或者即使他们真的投资股市，他们也不会按照原本的计划去投资。
这个逻辑很清楚。他们会认为：“如果我投资股市，股市上涨的话，我会感觉非常好。但它也可能下跌。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会感觉很糟糕，所以我不打算投资了。”
所以，这也是一个直接、可信的观点。现在有证据表明，损失厌恶对人们是否参与股票市场有着重大影响。
您在耶鲁管理学院任教近20载，为什么会选择耶鲁管理学院？
答：我和耶鲁是“天作之合”。可以说，现代行为金融学始于耶鲁大学罗伯特·希勒教授的研究。事实上，当我来到耶鲁时，我的目标之一就是延续他最初的研究工作，让这里成为行为金融学研究的中心。
在同事们的帮助下，通过教学、会议和招聘优秀师资，我们一直为此而努力。虽然最终结果需要由他人来评说，但我认为我们已经成功了。
您还提到与学界以外的交流，这是指哪些机会呢？
答：是的，这也是耶鲁管理学院如此适合我的另一原因。为MBA学生授课是一种与实践者对话的方式。在行为金融学领域，有如此出色、高质量的研究成果，我有时会担心，我们太局限于学者之间的交流了。这些见解对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人们来说同样是重要且有趣的。除了教授MBA学生，我还会接受尽可能多的邀请，与更多的人对话，但我可以做的还有更多。这一领域的每个人都可以做得更多。
是什么价值观驱动着您
答：高质量的研究。这实在是太重要了，我很高兴能在一所对此非常看重的大学里工作。如果你不认真对待研究工作，那么你可能无法创造新的知识，你只是在增加“噪音”。另一方面，真正了解投资者的思维方式和金融市场的运作方式，然后将其清晰地展示给其他人，并让他们从中受益，这会让我深刻感受到做这件事的意义。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希望能与人建立积极而丰富的联系。对我来说，尝试以一种积极、包容、友好的方式，与每位和我一起完成这项工作的人互动，一直都很重要。
来源：美国耶鲁管理学院
